女儿妞妞出生后,西安民警魏强的心里便多了几分记挂,每天都盼着能准点下班回家抱娃。
初冬的一天,恰好在家附近抓捕,本想早点结束回家顺路看娃,可意外发生了。
刚刚抓住的一对毒贩,同事搜身他看人,没想到毒贩突然抽出一个针管扎向了正在检查的同事。来不及示警,魏强一把推开同事,针头结结实实地扎进了魏强的右手掌心。
“我有艾滋病!针管里都是我的血,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!”合力制伏毒贩后,毒贩的尖叫让在场所有人瞬间都愣了。魏强像被电击了一般,眼前的世界像切换进黑白默片电影,整个人陷入了凝滞状态。
呆呆地跟着教导员去疾控中心检查,等结果时,教导发愁道:“你要有个啥事,我咋给弟妹交代……”换作从前,开朗的魏强肯定会安慰两句,说不定还能开几句玩笑,但那个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。
检查结果出来,魏强进入了三个月的干预治疗期和隔离观察期。看门诊时,专家曾提醒,抗艾药物副作用极大,三天要查一次肝功。头一次吃了三天药,肝功能数值是正常数值的十倍,之后每次检查数字都在攀升。为了避免数值带来的心理压力,最后魏强干脆不去查了。
魏强面临的问题不止这些。每次吃饭,因药物影响,只要食物一下肚,胃口就像被捏住一样,让他呕吐不止,严重时一天连一个馒头都吃不下。被救的那位同事见此情景,心疼得连说,对不起,魏强,你替我受苦了!
而魏强心里,更多是自责:要是自己当时再小心一些,该多好。可身为警长,他带同事出了那么多凶杀现场,每次都冲在第一个,他一直想的是:跟我上,要受伤也是自己先受伤!可他没想到,这次怎么受了一个这样令人不舒服的伤。魏强抓过那么多嫌疑人,都没有这场自我心理战难打。明明在渴望一把硬刀子捅进来,来的却是这么无力又折磨身心的软刀子。
心情消沉的时候,魏强总会想起自己从警生涯的那些瞬间。
他想起了自己在草滩派出所实习的日子。他记得当时所里所有人的名字,甚至所里那辆巡逻车的车号都记得。从警生涯的“第一粒扣子”,他扣得特别整齐。在那里,他学到了如何办案、如何与群众打交道。
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参与抓捕。当时他多灵敏,那么高的土墙,嫌疑人翻过去,他跟着也翻了过去,比嫌疑人翻得还快。可跳下院中四目相对,他发现自己只身一人,面对的却是拿着板砖的嫌疑人。他没有退缩,立刻扑了上去。
还有那次侦办凶杀案,凶手杀了好几人,出现场时,看见被绷带缠着的幼童憋得发紫的脸,魏强对凶手充满了憎恨。七天七夜,他总共就休息了十几个小时。凌晨三点多,在凶手所在的农家小院,他和侦查员翻墙进去,屋内灯光瞬间亮了。凶手提着刀出来,看见他们又连忙后退关门,但魏强和同事们猛扑上去将其擒获。那个案子,魏强荣立二等功,可他心里觉得,如果那几个小生命能复活该有多好。
后来因为破获大案,魏强立过个人一等功、二等功。有人问他屡破大案是什么感觉,魏强没有回答,但心里有一个答案很确定,那就是信念。
帮魏强度过这段时光的,也是信念,对自己从警生涯毫不后悔的信念。如果说从警之路是一根五味杂陈的糖葫芦,那么串起它的,就是他明确知道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。对魏强而言,就是守护正义。他是警察,他必须肩负起这两个字里的道义和担当。
最难熬的是大年三十。万家灯火时,魏强给妻子打了电话,电话里听得见父母亲的说话声、孩子的叫喊声,感受得到家里过年那热闹的气氛。他给家人报着平安,告诉他们,他有年夜饭吃,一切都好。他掂量过,这事绝不能说。挂了电话,他从所里朝南的窗户朝着家的方向看了好久,尽管高楼挡着根本看不见,可还是把自己看得泪眼迷糊。
90天终于过去,检测日那天正是他的生日。魏强起了个大早,独自跑到疾控中心检测。
疾控中心30米长的楼道,是他人生来回走得最多的楼道。从担忧到恐惧,从麻木到空洞。
听到自己的名字,他箭步走到窗口,没接化验单,直接就问:结果咋样?
阴性,阴性!
那张纸有多重啊,拿在手中,沉得像能把他压倒在地。他捏着化验单顺着墙溜下去,享受了90天里最释然、最开心的时刻。那种开心,他后来回想,甚至比被表彰为全国特级优秀人民警察的时候还开心。因为,他知道,可以把自己热爱的公安事业继续做下去了。
回到所里,换掉穿了三个月的羽绒外套,洗了一个澡,换身干净衣服。
回到家中,接过母亲手中的妞妞,紧紧抱了10分钟,才释放掉积压在心头许久的情感。母亲听出了他说话时声音中的哽咽,问他怎么了。
把妞妞放在床上,魏强对母亲笑着说,没事,就是离家太久,这次太想娃、太想家了!
(作者单位:陕西省西安市公安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