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出一条平安路

“接天莲叶无穷碧，映日荷花别样红。”这句诗用来描写夏日的藕塘村再形象不过了。站在320国道上，往村庄望去，水塘中片片荷叶如盛夏里撑开的青翠小伞，起伏于农田间。一条与国道平行的铁路从田间穿过，不远处，一棵香樟树高耸直立。

这条铁路修建于上世纪70年代初，它将村庄一分为二，于是，在藕塘村常常看到这样的画面：居住在铁路这边的农户要穿过铁路去那边的地里种田，家在铁路那边的小孩要到铁路这边的学校上课。横过铁路的事情多了，险情自然也就多了。

近年来，怀化铁路部门大力建造交通涵（即在铁路线下修建的涵洞，方便行人和车辆从铁路线下通过，避免行人从铁路线上横过铁路），并在铁路两侧修建防护栅栏，进行线路封闭。但是长年形成的出行习惯，加上有些地段没有便道可到交通涵，所以藕塘村的人们依旧习惯横穿铁路出行。

在怀化铁路公安处芷江西站派出所民警看来，藕塘村的安全隐患可不止村民横穿铁路这一桩，铁路在藕塘村的这一段是弯道，司机瞭望视线受限，极易发生铁路交通事故。于是，除了日常走村入户的安全宣传，封闭铁路防护栅栏的开口也成为派出所的一项重要工作。

后来，经过派出所多方呼吁和协调，有关部门决定拨专项资金在藕塘村修一条500米长的便道，直达交通涵，方便村民通行，同时对遗留的个别栅栏开口进行封闭。就在大家以为一切水到渠成，施工队准备进场的时候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
村民李奶奶说，修路可以，但不能砍她家院外的香樟树。那棵香樟树就在规划好的500米便道用地上，如果不砍，这路根本修不了。

民警老李上门做工作。老李是本地人，在当地辈分较高。民警小谢跟他到村里时，看见上点年纪的村民都尊敬地喊老李为满叔。老李坐在李奶奶屋前的晒谷坪上说：“都说修路架桥，造福子孙。您怎么不同意修路呢？”

“修路我没意见，但不能砍我家的树。”李奶奶硬生生地回了一句。

“这树又不是名贵品种，实在喜欢，另外栽一棵，几年就长成气候了。”

“您说得轻巧，当年修房子时看风水的老先生到我家，亲口告诉我，这棵香樟树一定要留着，以后屋里要出能人。”

在李奶奶那儿，一切都好说，唯独砍树不行。

老李回到所里一汇报，肖所长急了，好不容易争取来了资金，这路难道就因为一棵树不能修？

肖所长亲自上门，李奶奶老远看到便准备溜，眼尖的肖所长看到了，高声喊道，“李奶奶莫要锁门，莫躲我们嘛。”

“我70岁的人了，躲你们干嘛，我是准备去田里扯把菜呢。”

坐下来，聊了许久，还是不同意砍树。村支书上门做工作，也被直接顶回去了。

事情僵住了，怎么办？所务会上，民警老陈说，我去做做工作。老陈过去是警务区民警，对铁路沿线住户都很熟悉。

老陈背着挎包，沿着铁道边往藕塘村走去。正是插秧季节，农田里禾苗长势喜人，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。田里两个老人弯着腰在插秧，那不是李奶奶和她老伴嘛。

老陈来到田边，二话不说脱鞋下田，开始帮忙插秧。李奶奶见状说道：“陈警官，莫瞎忙了，什么都可以答应，就是树不能砍，你莫下田脏了你的裤子。”

“看您说的，不砍树就不能帮忙插秧了？我也是农村出来的，在老家也种田呢。对了，今年春耕就您二老做，儿子和儿媳不回来吗？”

“在广州打工呢，不回来，就这么几丘田，回来一趟路费不划算呀。”

边插秧，边聊天，三个人一上午就把这丘田栽完了。

“辛苦了，陈警官。”李奶奶看着老陈，歉意地说：“不好意思，这树还是不能砍，回所后会挨批评吧？”

“看您说的，我帮忙干点农活，可不是打您香樟树的主意，您就放心吧。”

过了一周，老陈开车在街上看到李奶奶，只见她脚下放着一包化肥，老陈停车问道：“李奶奶，您这是准备去哪儿？”

“咦，陈警官啊，我准备坐中巴车回家。”

“来，上我的车，我送您回去。”

“那不误了你的事？”

“哪能呢，今天我休息，不误事。”

车只能开到交通涵下，离李奶奶家还有好几百米远。老陈把化肥扛在肩上，李奶奶跟在后面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埂上走着。

“唉，还是对面人家好呀，车能开到家门口。”

“是啊，您这里本来也准备修路的，可是您不让砍树呀。”

李奶奶轻笑了几声说道：“老先生告诉我的，不能砍呀。”

走到家，放下化肥，李奶奶搬了两把椅子放到晒谷坪上，老陈坐下后接过李奶奶舀来的一杯井水喝了一口。

“听说前几天一只羊在铁路上被火车撞死了？”

“是的，半夜里的事。”

“这铁路两边不都封闭了吗？”

“还是有开口呀，您忘了？您家旁边不就有一对开口吗？有这个开口去稻田是方便些，但有开口就始终是隐患。”

李奶奶沉默了好一会儿说：“唉，我也知道让你们为难了，现在修路我不让砍树，路修不成，村里人肯定也埋怨我。”

“李奶奶，我理解您的心情，谁不想自己家业兴旺，儿孙有出息呢。不过呢，最好的风水是什么，是人平安啊。过年的时候儿子儿媳、孙子孙女都回来了，铁路栅栏留着开口，孩子们在屋外玩，您在厨房炖腊肉也不安心呀，是不是？家业兴旺虽好，但最重要的还是人平安。”

又过了一周，老陈接到了李奶奶的电话。

“我想了很久，你们还是砍树吧。你说得对，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半个月后，一条崭新的水泥路修好了。便道验收合格后第二天，铁路工务部门就封了李奶奶家旁边那个开口。那天李奶奶家晒谷坪上格外热闹。

“现在路通了，外出是不是更方便了？”肖所长问。

李奶奶抿着嘴笑道：“车子直接开到家门口，再也不用羡慕对面人家了。你们做了件大好事啊！”

“开口封闭了，这一路段我们就放心了。”肖所长答。

“便道修好了，铁路开口也封了，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横过铁路出事了，这真是修了一条平安路啊。”乡亲们个个笑容满面。

“好，好，好，这条路今后就叫平安路。”村支书高声称赞道。晒谷坪上传来阵阵笑声。

（作者单位：怀化铁路公安处）